我气急败坏,猛地将她一推,往她脸上狠狠啐去:“滚!”
眼看着她倒退两步,紧跟着放声使劲尖叫了起来。她叫得我穿耳欲聋,头疼脑胀,遂想也不想,抬手就往她脸上使劲一挥。
她怔了一怔,如丧考妣般声嘶力竭起来。
这下她的丫鬟也撒欢叫嚷起来:“这是做什么呀!姨奶奶还有着身孕呢!快点叫大夫去呀!糊涂的东西!万一有个三长两短,老爷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!”
好家伙,还用起成语来了。
跟着她的小丫鬟如受惊蛰一般,跳脚就往外飞奔而去。
她的叫声引来下院众多仆妇,见此场景,都纷纷来指责我年轻糊涂。
我此生最恨长舌妇人无中生事,遂把脚一跺,心烦意乱中冷笑道:“统统胡扯!哪里就伤到孩子了?她是什么瓷器做的东西,就那么娇贵了?”
说完,扭头跑了出去,全然的眼不见心不烦。
我带着一股无名的邪火直冲冲刮进了四婶娘的屋子,她正和智心和尚商议给过世的四叔做法事的事情,看见我莽莽撞撞几乎是跌进了屋里,唬得连忙站了起来,一叠声地叫左右丫鬟来扶我。
我拨开丫鬟的手,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,正好看见四婶的琵琶搁在紧挨着的另一张椅子上,便丢了鞋样子,抱起琵琶,不管三七二十一弹奏起来。
琵琶被我弹得铮铮作响,如同烈风刮在刀尖子上般的难听。
我却克制不住自己。
凭什么,凭什么母亲和我要受这样的腌臜气!
四婶眉尖微蹙,忍耐片刻,见我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,便从我怀中抱走了琵琶,又吩咐丫鬟倒杯酒来给我定定神。
我冷笑:“我不喝酒!没得喝酒醉便宜别人!”
四婶不理会我的疯话,将琵琶小心翼翼收了起来,等丫鬟端了酒来便催我喝下,方才说道:“你往雨兰那里受委屈了?”
“雨兰是谁?”我想也不想,张口便问。
随即便看见四婶略带悲悯地望着我,便知道了雨兰就是那贱妇的名字了,遂冷哼一声,说道:“卖唱卖笑的贱妇!也该到母亲面前搬弄是非!竟还敢”
不待我说完,四婶已呵道:“芙儿,够了!”
我愣了一下,抬头望向她。
四婶嗟叹一声,摇了摇头,似是无奈,似是悲凉:“她如今毕竟是你父亲的妾室了,又怀着咱们家的骨血,你推她那一下本不如何,可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赔了肚子里的孩子,你父亲岂能不生气伤心?你母亲,难道脸上又会好看么?”
我张了张口,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可就是说不出来。
四婶挽了我的手,轻叹:“你恨也好,怨也罢,事已至此便是木已成舟,无可奈何的事了,你还小,不要再做傻事了。”
恍惚万年的凉薄,一霎时从我眼前掠过。
父亲身边的秦姨娘找了过来,问了婶娘的好,对我说道:“姑娘,老爷叫你过去。”
我颤了一颤,问道:“父亲叫我?父亲眼下在哪儿?”
“老爷在西厢房。”
西厢房,那是雨兰住的地方了。难道是方才的事情传到父亲的耳朵里,现在要为了妾室来训斥嫡女了?
四婶问道:“兰姨娘好么?”
秦姨娘点了一点头:“兰姨娘没事,多谢四太太关心。”
四婶轻轻叹了口气,对我点点头:“你便去吧,许是你父亲找你有要紧的事呢?”
我磨磨蹭蹭着跟着秦姨娘走了。
一路上秦姨娘都青着脸不说话,我只当骂了雨兰,她连带着脸上也不好看,遂也没有跟她搭话。
到了西厢房前那条蜿蜿蜒蜒的羊肠小路前,秦姨娘忽然转过身来对我说道:“姑娘。”
我愣了一愣:“秦姨,怎么了?”
她沉着脸说道:“不管一会儿老爷怎么说,姑娘心里得知道,姑娘没有做错什么事,都是贱妇人自己的错,跟姑娘没有半分关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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